白色巨塔-觀心菩薩
2010 | 中國時報
| 王正旭主任專欄
八年前的一天,接到父親的電話。他說:「兩天前你媽媽陪二姑去做健康檢查,原本擔心有問題的姑姑沒什麼事,反而你媽媽有嚴重貧血,血色素不到10。醫師說要趕快找病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我心裡只有一個診斷,那就是大腸癌,尤其是生長在升結腸或是稱為右側結腸的腸癌。因為這裡的惡性腫瘤,在初期時,隨著腫塊的增生,表面會逐漸出現潰爛而滲血到腸腔,然後混著糞便排出體外。因為血量不大,通常肉眼看不出大便有異常的顏色(一般而言,胃或十二指腸出血量大時,大便會有墨綠色甚至瀝青似的黑顏色)。我們的身體會適應這種慢性出血而貧血的現象,所以初期不會有明顯的症狀,但還是會容易疲累,走路稍快或上樓上坡時較有氣促心悸。母親說最近幾個月來和老師同學們出外畫圖寫生時,走到斜坡時特別會喘,其他並沒有不舒服,肚子也不覺得會痛。
大腸的前半段負責把營養素已經被小腸吸收的渣糜往前推送,再逐漸形成糞質。
因為糞便在此尚未結塊成型,所以除非腫瘤太大,否則不會有阻塞和腹痛的現象。不過有些人會因腸蠕動增快而出現腹鳴或悶脹的問題
我自責為什麼沒有注意到母親氣色的變化。她的膚質本來就白皙,加上身為皮膚科醫師的媳婦常常提醒她要防曬以及一些保養品的加持,從外觀實在不容易看出她的血色素只有
8.2 ( 正常值12.5到16.5
) 。做了檢查包括糞便潛血反應4+,大腸鋇劑攝影在升結腸看到一個環型腫瘤,電腦斷層攝影同時發現一顆六公分大的病灶,驗血癌指數CEA高到1000以上(正常值小於5)。所以是第四期大腸癌。依當時治療成果,無法手術或不願意手術者五年存活率零,能接受手術者,長期存活機率
5%
。父親憂心的問說:「病情這麼嚴重,是不是不要急著告知病情,免得承受不起打擊。」但是後來還是決定應該讓媽媽知道實情比較好。知道後,她說:「該發生的就躲不過,你們說該怎麼辦,我就怎麼醫。」於是很快就進行手術同步切除大腸腫瘤和肝臟轉移部份。
術後兩天,忍著痛,她開始下床活動,等傷口好轉,隨後展開化學治療。果然藥物帶來副作用,讓她整個人很不舒服。我太太試著安撫她:「媽媽,請您忍耐一下,這些痛苦都會過去的。」她卻說:「無論多痛苦,我都得忍過去,而且一定要完成所有該做的療程,不然,我的兒子怎麼去醫別人?」原來我母親就是生病了,還是記掛著兒子,擔心萬一自己治療失敗了,讓我沒有面子。於是就在父親和全家人支持下,度過了艱辛的抗癌歲月,目前已痊癒並且繼續她的習畫生涯。
最近,我應邀在乳癌病友會演講,指定的題目是 「從心做起」
。在演講過程中,我鼓勵大家應該隨時觀心才能關心,先透過觀照自己和週遭親友的心境,才會真正關心到自己的渴望和別人的需求。我以母親為例,她在歷經逆境困難時,知道如何順受潛行,在平安如意時,懂得惜福感恩。其實每個癌友都可以像她一樣的過日子。在演講時,我指出,原來我母親就是她自己的觀心菩薩,也是我的關心菩薩。佛教裡的觀世音菩薩化身千萬到處救苦救難,而我們每一個人都可以像我母親一樣,成為豁達知命的觀心菩薩。
(本文作者為 癌症希望協會理事長、基隆長庚醫院癌症中心主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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